“哼,有意思,你个倒戈的妹妹,还担心起我来了,是害怕你那注定命薄如花的‘师父’应对不了吧。”邵杜若冷哼一声,心头气恼,她们姐妹俩素来不和,可邵连翘猜自己的心思,却是一猜一个准。
“你们两姐妹在窃窃私语些什么,看舅父的热闹吗?”逸王唯恐大家错过好戏,即刻问道。
怎料邵连翘比他更厉害,直接伸手一拍邵杜若的嘴:“把方才说的话吐掉。”
“你!”受此羞辱,而且还是当着慕容栩的面,要不是邵杜若才九岁,简直会被气得急火攻心,晕厥倒地,她恨不得直接揪住邵连翘的头发,狠狠打一顿再说,奈何当着喜欢之人的面,只得勉强维持着理智,却也难受得面红耳赤,怕面部表情失控,遂趴在食案上,啜泣起来。
此情此景,似乎该责备一下邵连翘。然而,邵连翘的心绪比邵杜若更差,她不仅脸色略显苍白,连眸光都有些失神。因为邵杜若那轻蔑的话语,触碰了她心底隐隐的恐惧,刘璃,是一枚注定要被除去的棋子。
深宫的风雨暗箭,本就让她岌岌可危了,却还在继续横生这么多事端,异国公主、南疆巫女……免罪金牌可以免罪,却免不了她们强加给她的所谓“命数”。
“姐姐,你把那句话吐掉,我就给你赔礼道歉。”邵连翘推了推邵杜若的肩膀。
慕容栩和刘璃对了个眼色,而后一齐看向逸王,逸王则耸耸肩,正欲开口,倒是被袅袅抢了话,她大概想凑近看好戏,笑着走上前去:“哎呀,看来邵二小姐是极其认真的秉性呢,邵大小姐既是长姐,就有涵容些吧。小孩子闹脾气而已,妹妹让你啐一声,你就啐一声呗,有什么呢。”
袅袅说着,硬是将邵杜若扶了起来,不过很贴心地用绢帕掩住她的脸:“二小姐说话算话,姐姐啐完了,你就乖乖道歉哦。”
“嗯,那是当然。”邵连翘站起身,走到邵杜若对面,准备行礼道歉。
邵杜若无法,而且慕容栩一直没有发话偏袒她,她还摸不准他此时的心绪,会不会责怪自己不懂事,只得“忍辱负重”地啐了一口,低声道:“收回方才的话,行了吧。”
“姐姐,对不起。”邵连翘行了礼,用更低的声音咕哝了一句。
“好啦,就此结束,以后这事大家都不得再提。”袅袅似乎猜到了两姐妹方才的交谈似的,贴心地帮邵杜若嘱咐,免得邵连翘事后告状,让慕容栩觉得邵杜若面善心狠,影响她以后争宠,别有深意地笑道:“答应了巫女的事,是断不可反悔的哦。”
居然自己承认了。袅袅一面说着,一面将手中的绢帕卷好,收进了衣袖中。这一举动,引起了慕容栩的注意(真是细微之处露真心,钺国太子的谜题还没解呢,又来了一个),举止优雅的女子,绢帕应该整齐叠好,亦或像一些风雅嫔妃,掖在袖口增一抹色彩。她方才那样,是因为绢帕上有邵杜若的胭脂和唾液吗?那扔了不就好了,像之前泼茶一样干脆,为何还、不会和巫术有关吧?
“怎么,有什么不对吗?看来太子殿下对邵大小姐很上心呀。”袅袅丝毫不收敛,反而将盈盈美眸看向刘璃,探究她的神情。
然而,刘璃微低着头,柔荑执起酒爵淡淡地啜着酒,没有什么神情给她揣测,一杯饮尽,抬头对逸王道:“逸王叔,这次家宴就先结束吧。”
“……嗯,下次、再聚。”逸王沉声道。
还能再聚吗?黯然的心绪使花厅陷入短暂的沉默,邵杜若再次觉得自己不虚此行,袅袅好像很针对刘璃啊,而且还一直说逸王的嫡妃空缺,别是、逸王喜欢刘璃吧,所以受宠的妾室这般含酸带醋、忿忿不平。哈,要真是这样,刘璃惹上的祸事就太多了,死几次都不够啊!她和帝王舅父的丑事,毕竟太震撼,伤及天家颜面,不好告发,和逸王的话,就会容易些。
邵杜若正在心里运筹帷幄,袅袅却已付诸行动,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,势要让众人对她印象深刻、谈“她”色变。
“我试着研了几颗解药,也许能解点毒性,你先吃着看吧,没准能多活几年呢。”袅袅走到刘璃身边,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瓷瓶,放到她手中。
要命的是,袅袅的语气自如,在座之人都可以听到!
刘璃惊愕得脸色苍白,连忙含糊道:“你、你在说些什么呀,我今日心绪不佳,还请别再说笑逗趣了。”
“太子妃还真是温婉娴淑呀,不过、”袅袅睃了慕容栩一眼:“图什么呢,图他将来好好祭拜你么。”
“你胡说些什么!”慕容栩忍无可忍,怒道。
“太子别急着动怒啊,算我胡说便是,既不需要,我收回就好。”袅袅说着,伸手欲拿回瓷瓶。
“等等。”逸王却叫住了她:“阿栩,袅袅从南疆来,不谙中原礼节,还请原宥。她既有心和太子妃开个玩笑,送上几颗南疆带来的补药,也当是见面之礼,太子妃就收下吧。”
逸王悄悄向刘璃使了个眼色,刘璃虽怕慕容栩看出破绽,疑心自己有事相瞒,但或许这药能有点作用呢,介时便可多陪慕容栩几年:“嗯,那就谢谢逸王叔、袅袅姑娘了。”
*
“璃姐姐,那个侍妾为什么说你中毒了?”才上马车,慕容栩便急忙问道。刘璃的心绪、逸王的眼神都让他泛起疑虑,他们有什么事瞒着自己?
“哪有什么毒啊,她应是在调侃,说我在这处境下可能会中‘心毒’吧,阿栩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刘璃想用轻淡随意的语气含混过去,却发觉慕容栩的目光凝着自己,仿佛在检查破绽,忙蹙起黛眉,转移话题:“那位袅袅姑娘确实有些古怪,逸王叔对她很是忍让,别有什么麻烦才好。”
刘璃说着,朝邵连翘看了看(邵连翘和他们一同回宫,邵杜若再次落单,沉着脸相送。不过袅袅这次倒是很善解人意,劝慰般送了她一盆三色花,说花汁能用来做极美的瑰艳花钿,邵杜若才展颜一笑),示意她帮忙转开慕容栩的注意力。
“表嫂,虽说看她的样子,可能会些巫术,但应该也没那么厉害吧?而且逸王舅父看似散漫,其实心性聪明,定会有所防备的,我们不惹上她就好。我也会留意姐姐,提防她弄邪门歪道。”邵连翘说道。其实,她也很想知道袅袅为何说刘璃中毒,之前刘璃嘱咐自己练武功秘籍、传承家族武艺,除了良善诚挚之外,应该也有悲观的心绪。她究竟还有什么隐情?
可是,她既不想让慕容栩知道,当然也不希望自己相问,还是尊重她吧。
刘璃自然看出慕容栩和邵连翘心中所想,可这黑暗痛楚的秘密,只愿他们永远不要知晓,怎能向他们言明。她思量着,想的已是另一件事,时间真的不多了:“阿栩,在山林里找到我们的侍卫凌风,我觉得他为人正直、武功也高,你以后找个时间,让他到东宫当值,做你的贴身护卫吧。”
“哦、好。”慕容栩点点头,疑惑她为何突然说这个。
“连翘,我看那位凌侍卫,应是擅长刀法和轻功,他若是成了阿栩的心腹,一些武功要领,你可以问阿栩拿秘籍,看了之后告诉他。”刘璃向邵连翘说完,见两人一脸黯然,遂清浅一笑:“接下来一阵子,我可能得隐居,就当是养精蓄锐了。”
很快,就验证了刘璃这番交代是如此的及时,马车还未到宫门口,碧云已带着一行宫娥赶出来“迎接”,实则留心听马车内的交谈,待行至东宫内院,三人堪堪下车,碧云便按照徐皇后的吩咐,对刘璃下达了“逐客令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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